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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月1日 星期五

[Balance] 《沒島戀曲》



或許革命街頭運動就像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它可能發生在某一年燠熱的暑假,可能因為不小心牽到了女孩滿是沁汗的手,刺眼的陽光從高樓大廈的縫隙中篩了下來,你瞇起眼想看看馬路對面的號誌燈號...而自額頭淌下的汗水卻將眼鏡沖滑到鼻尖,你試圖用另外一隻手推了推眼鏡,然後回頭望向那個女孩,想確認指尖傳遞而來的幸福是否真確地在這一刻發生,而可是,那不過是盛夏暑氣高漲的海市蜃樓。

多年以後,當你回想起那年期末考完放暑假的下午,你想不起來那個女孩的長相,頭髮是長是短?她後來被哪個同學朋友給追走了?於是你只記得的,卻是那海邊灌木林的鳥叫聲、海浪聲、還有樹葉吹動的聲音,還有那段讓你當作下酒菜的盛夏記憶,旋轉、旋轉,像個漩渦,都攪在一起吞食了你。

陳寶珣的這本《沒島戀曲》可說是被捧上了天,從書頁上的介紹以及網路搜得的資訊才得知,作者陳寶珣曾經是記者、是紀錄片導演,雨傘革命號稱是香港有史以來最大的街頭運動,它的歷史地位未明,按理說陳寶珣有更能完整保存這段記憶的工具與方式,可他卻選擇用相當文藝的、有點曖昧地敘述了這段歷史。

故事的主線相當零散,約莫是一群男女一邊談著戀愛,一邊懷揣著滿腔的熱血,要為香港的『文明』、城市的未來盡一點心力,書中的角色都沒有全名,全部以如:阿初、小馬、小花傘之類的暱稱稱呼,好比每個走上街頭、睡在金鐘、旺角街道上的進步份子,沒有名字,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故事。

每個人都經歷這場運動的少許的一部份,他們有時候推著群眾走,有時候被警察推著走,更多的時候,他們被這時代推過輾過,翻來覆去、斷簡殘篇,不知道該怎麼擷取事件的真實。

用這樣文藝腔的體裁暫時作為這段歷史記憶的留存方式是浪漫的,也是短時間內最好的方式,讓人想起電影《頤和園》,那可能是一段巨大歷史微縮後的隱喻,抑或不是?誰知道呢?

『生於亂世,有種責任』這段話出現在書本51頁的插圖下方。像是愛上了一個讓你義無反顧的女孩,我可以為你擋死。

愛情故事是包裝,這本書包裝得很彆腳,因為除了主人翁(作者)對香港這個城市的孺慕之外,故事主人翁談的卻像是中學生青春期荷爾蒙過剩的小情小愛,而浪漫而狂熱的政治理想也隨著滿溢。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是當他們播放孫中山在1923年在香港大學的演講錄音:

  『我的革命思想,從香港得來......

這段演講,將整個雨傘運動升高到神聖的高度,彷彿新的國家又將誕生,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是啊!孫中山當時講的應該是帶有廣東話口音的英語吧?那是香港人再熟悉不過的口音,而今廣東省講廣東話的人越來越少,彷彿香港將與近百年前的國父孫中山共同保留粵語的文明,有什麼比搭上孫中山作為雨傘運動的代言人更好呢?可是,我們又該如何面對孫中山的另一個外號「孫大炮」?那個為了募款、為了革命什麼好聽話都講得出來的革命家?

另外關於中國,那個藏在特首梁振英背後的、所稱的母國,作者嚴厲而批判的筆鋒是這麼寫的:

  『一個黑心的慈母,對某個民族而言,既對立又統一,因為他們的母親以嗜血聞名,在殘忍的中國的歷史當中,血代表愛,以見自己兒子的血而得慈母之名者,多不勝數,有人甚至在兒子背上刺血淋淋的大字,以此而得後世推崇。即使是以愛國之名也好,或以只愛自己之名也好,她應當是個變態的,這個變態國度母愛泛濫,非見血不可;偏偏一個文明的公敵,竟要裝扮出一張慈母的臉。
再一次試圖把雨傘運動與六四運動隱晦地畫上連結線。

而終於激情過後,駐紮在大馬路上的營帳、神壇都被拆下,換過歡呼聲不過一剎,
十條行車線的夏慤道,神殿的壇被撤了,眾人在這裏見證過的神跡,立過的約,一一被死氣和懸浮物掩埋了,祂變回它,一條條灰黑的石屎路。現在,它只乘載各式冷冷的車輛;可同時它仍然是祂,祂已以一條道路之身封聖,在中外道路史上,絕無僅有。

直到最後,胡琴咿咿呀呀拉著,拉過來又拉過去,激情過後,故事說盡,你會憶起滿是汗水浮動在空氣中的味道,遠望九龍巍巍的獅子山,山前山後,到處繁花似錦,而你終於想起那個女孩的臉,和你無意間牽住她手時候湧上腦頂的悸動,大概這就是戀愛了吧。


補記:讀這本書的時候正巧聽須川展也的演奏,雖然跟本書沒有太大的關聯,但曲子實在美得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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