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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30日 星期三

[Bridge] 人民幣陰雨天的下午



一個陰雨天的下午,金管會主委曾銘宗與央行副總裁楊金龍在金融研訓院的一場研討會完成了 keynote speech 之後,與所有的與會來賓集合在台上合影。安排的攝影師人數不多,沒有星光大道般閃得睜不開眼的的待遇,取而代之的,卻是此起彼落手機震動的聲音。

6.6 了!6.6 了!

市場好像開了台灣一個玩笑,在金融業主管機關頭目匯聚合影的當下,沒有人拿起手機來照相(平常我們這些小嘍囉可不是那麼常見得到主委或是副總裁呵)。

更諷刺的是,這是場關於人民幣國際化的研討會場。滿座的講廳此時反倒尷尬地安靜,我身邊有些金融業先進們跟我一樣拿起手機,有些人的畫面還是匯價的K線圖,ticker 依舊以 0.3 秒一次的頻率跳動,有的人拿起手機回line或者微信訊息,拇指或者食指在手機螢幕上 keyin 些什麼。

我手機裡不同幾個群組訊息幾乎同時響起,講的都是一樣的東西,我忙著回訊息,左邊的人也在回訊息、前面的前輩也在回訊息......沒有人想拿起來拍台上的長官們,多的是低頭滑手機、打字的人。

其中一位與談人談到人民幣 TRF 的亂象,談到鄰近人民幣主要交易市場香港、新加坡也賣這類產品,投資人賠錢了不會找主管機關哭訴,可是台灣會,現場響起稀落的掌聲,那掌聲代表了某種程度從業人員的認同,當然不認同的也不在少數。

人稱茂哥(按:為現任金管會副主委鄭貞茂)的主持人出來打圓場(畢竟現場有兩大主管機關的父母官在場),這表示中華民國政府愛民如子,投資人有政府把關。

另外一位與談人認為台灣金融機構沒有自己的評價模型,不當銷售、非適性的比例相當高。無論如何,正反兩面都有,在此不願多談。

終於,散會了,回到 6.57,留下一根長長的上影線,人民銀行愛民如子,再次救了大家。


2015年12月15日 星期二

[Capital] 資本的邊際報酬率




我學樂器的過程說實在不是很順利,我從高一開始學豎笛,直到約莫2年前我才用自己勞力所得的年終獎金買下一把學生等級的樂器(是啦,那一年有領得比較好),自從開始工作賺錢後,便開始研究、詢問如何才能購置一把等級稍微高一點的樂器,這幾年拜託過當音樂老師的朋友、在樂器公司工作的朋友,可是直到真要掏錢出來的時候,往往就又縮回去,才明白唸書時要爸媽出錢讓我買把樂器為何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

我高中用的樂器是台南某家獨立樂器行的(長年)庫存,膠管、而且非主流品牌 Buffet,爸媽認為只是社團活動需要,只要買最便宜的入門品就足夠,反正當時就用有點克難的方式自學起來。那把樂器是美系品牌的學生等級樂器,管身塑膠製,優點除了便宜之外,音色比一般的膠管豎笛稍微好一點,但仍然聽得出來塑膠感,缺點是音量小,左手高音 G 以上的音準偏低,得靠其他按鍵輔助微調音準,也因此這把樂器的右手小指按的#E鍵被我按到裂開...因為使用率太高了。

正因為這把樂器的音色差強人意,簧片的使用量便相當大,因為一盒簧片品質較佳的大概就佔 10%~20% (其實就是 10 片中大約 1~2 片音色較好),難得挑到一片好用的,就得小心使用,或者拿著砂紙邊當試驗邊修正竹片,試到好吹為止,浪費了不少竹片。接著請教一堆人該如何改善音色(除了建議我換樂器之外),調嘴型、下顎向下拉、上顎向上鞏以創造口腔中的共鳴區...等等,還試過借用其他木管樂器的調音節(Barrel)看能不能讓這把樂器的音色不那麼塑膠一點。

升上大二後,我媽說如果當學期拿書卷獎的話,就考慮幫我買一把好一點的樂器,可是我們系上同學一共 33 人,加上轉學生、轉系生也沒超過 40 人,書卷獎名額印象中只有 2~3 個名額,當時當然沒拿到(事實上大學時候都沒拿過),但後來我媽見我當學期成績還不錯,拜託她們學校音樂班的老師幫我拿了一把 Buffet E11 —學生級樂器—我終於從膠管進化到使用木管樂器。

第二把豎笛的缺點是管壁稍薄,音量吹到ff的時候音色會有炸裂的乾癟聲音;喉音區的氣音很重,得靠左手多蓋半個孔或多按某個按鍵來降低氣音;還有就是高音 A 以上乃至泛音列很容易破音,我老是覺得是樂器漏氣,可是送修過之後還是如此,便懷疑是不是嘴型不正確?

我當時存了約莫一個月的零用錢買了一顆論壇上討論推崇的吹嘴,發覺音色有大幅度的改善,變得比較集中且清澈,在某些特定條件下(例如簧片狀況好),甚至還能創造出近似於德式豎笛乾淨的音色。音色問題被輕易地改善了,我不用再刻意調整嘴型,彷彿一咬上去就行,音色問題丟給吹嘴本身的機構設計就行。但因為這顆吹嘴的阻力稍大,點舌不是很容易,所以我常常偷懶,樂譜上的 staccato 常常只吹音符上有帶點的部分,其餘就直接囫圇帶過。

從開始學豎笛起,點舌一直是我的困擾,我總以為我是大舌頭,點舌的方法跟位置都是錯的,我也自覺到這點,但無奈怎麼都改不了,所有的老師、同學、同好都問過,就是無法用正確的點舌方式吹奏,刻意去修正都辦不到,直到換了現在這把樂器跟新的吹嘴之後。

真的,事情就是這麼突然,換了一顆阻力較小的吹嘴之後,錯誤的點舌姿勢立馬修正過來,不過,也可能是當兵時候都得練《勝利之光》的緣故。

接著,花錢買了一顆 Backun 的 Barrel 之後,驚訝音色跟共鳴度改善如此之大,於是又加碼換了一個喇吧口(Bell),泛音列吹不上去的問題彷彿得到了解答(希望不是心理作用),而且同時改善中音 A (全開)到中音 B (全關)音量不平均的問題。我彷彿得到某種天啓,更進一步尋找改進的可能,感謝淘寶,我可以用低於台灣樂器行零售價的價格,買到知名品牌的束圈,改善了這把樂器音量不夠亮、斷奏反應不夠快的瑕疵,淘寶真是我的好朋友,我的橘色供應鏈。 

這是我「學習」樂器的經驗,可是我是在寫學樂器的經驗嗎?

y = f(K, L);這行方程式大概對學經濟學的人比較有共鳴,資本的邊際報酬率大於勞動力的邊際報酬率,在我學樂器的經驗中完全體現,許多耗費龐大勞力才能解決的問題,只要增加一點點資本投入就可輕鬆提升產能,這時候你該怎麼做?回到高中時代,我又該怎麼做?


2015年12月3日 星期四

[Balance] 下町火箭



我認為所有台灣的金融從業人員(尤其是企業金融從業人員)都該去了解池井戶潤,只是相當可惜的是,直至今日,池井戶潤在台的翻譯作品依然只有《飛上天空的輪胎》一書,而瀏覽過以山寨、速譯的生產大國的網路資源,似乎也沒有再更多簡字版的譯作或出版品,這時相當扼腕自己不懂日文,只能透過(翻譯的)日劇來理解池井戶潤的作品。

依照維基百科,《下町火箭》一書最早在2008年開始在週刊上連載,2011年曾拍攝由三上博史擔綱男主角演出,2015年版的《下町火箭》男主角由羅馬人阿部寬以及史上最火的日劇《半澤直樹》原班編導製作,頗有再創高峰的企圖與氣勢。

《下町火箭》仍然講的是小蝦米對抗大鯨魚的故事,承襲池井戶潤一貫對弱勢族群的的憐憫也好,平反也罷,劇中的主人翁永遠扮演著逆境中持續進步的角色,大型企業/財閥則是靠著各種政商關係阻絕小人物或中小企業的生存之路。

主人翁佃航平(阿部寬)所領導的佃製作所是一家生產精密機械(?)的小型工廠,遭到競爭對手中島工業以專利侵權為由求償90億日圓,再以惡意的訴訟手段意圖使其資金斷鏈後加以併購的黑暗兵法,佃製作所的主力銀行白水銀行(影射住友銀行?)此時又雨天收傘拒絕融資,讓涉訟中的佃製作所財務狀況雪上加霜。後又因為專利問題與大企業帝國重工(影射三菱重工?)產生摩擦,最後靠著不屈不撓的日本工匠精神終於打入帝國重工的核心供應鏈,生產控制火箭引擎的精密閥門。

這樣的故事可說是成人版的童話故事,主角威能永遠能克服重重險阻,池井戶潤應該是個不折不扣的理想主義者,意圖在日本泡沫經濟失落二十年的灰燼中重新燃起日人的熱血與鬥志,一種對於工藝生產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那種不計成本只為求至善的執著。而這樣拼命三郎般所謂的工匠精神,是支持日本前一次經濟奇蹟的主要支柱嗎?

或許你還記得《半澤直樹》中,主角半澤的好友近藤(滝藤賢一),是個因為犯了過錯而被踢出銀行發配產業界擔任財務人員,在《下町火箭》中也安排了相同背景設定的角色殿村(立川談春),在《下》片中屢屢成為佃航平社長在決策中發聲的關鍵人物,凸顯銀行業務經驗與財務在中小企業經營中的重要環節。

而從這個刻意安排的角色中可以再次地證實池井戶潤的理想主義,因為殿村作為企業主要財務人員的角色,並非每次的發言與建議都是以企業的財務安全以及利益極大化為出發點。而且或許觀者/讀者都能在池井的作品中看到安排的角色闡述身為銀行員的社會責任與使命,坦白說我無法理解,但這或許是池井血液中的浪漫,作為一個(曾經的)銀行員,也試圖以熱血的工匠精神成為經濟復甦推手的一分子吧!

《下町火箭》一劇的時空背景不像《半澤直樹》般特定,《半》劇由於是池井戶潤的半自傳小說,設定的時空背景是日本泡沫經濟後金融體系從高處下墜的起點—也就是作者池井戶潤初入金融從業的年代,金融體系面臨所謂的資產負債衰退(Balance-Sheet Recession)的去槓桿化浪潮,業績在泡沫破裂之前已經累積到難以大幅成長的地步,更何況面臨整體經濟環境遲緩,銀行無法從正規存放業務中獲得更進一步的增長,但倒帳風險卻悄悄攀升,這樣的經濟氛圍下,對內對外產生兩個主要的經營方向結果:

(1)為了降低授信風險,授信集中於大型企業,造成銀行間彼此殺價競爭大商社的籌資案件;

(2)業績沒有成長,金融從業人員的人才需求降低,更為了控制成本,無法允許員工犯錯,犯錯者儘速革職或發配邊疆。

於是乎,《半澤直樹》這樣的劇情就活生生血淋淋地發生了,而企業間為了生存下乘者騙貸跑路,上乘者或許透過整併換取成長空間,政府也樂見大企業間整併,因為似乎大型企業集團才有能力在經濟下行的軌道上提供大量而穩定的勞動就業。

於是乎,大型集團越長越大,最後,就像日本留存下來的四大財閥:三菱、三井、住友、安田,你可以在各個產業領域中都看到他們的名字,金融、輕工業、重工業...獨佔也好、寡佔也好,財閥能成長到這種規模,裙帶資本主義不會少,大財閥享盡特權,各種可歌可泣的商戰故事都值得寫成一部部的小說。

而現在的台灣,不也是這樣嗎?

要了解台灣接下來金融環境的演變,就該看看日本20年前的經驗與歷史,我們著實很幸運,能有池井戶潤這樣一位出身於金融業的前輩寫下一個個慷慨激昂的故事,也才能從中讀出金融從業人員如何在低度成長的環境中安身立命,因為《半澤直樹》只能說是下班後的精神勝利,而我們應該要從中讀出的,是在這後泡沫的時代,台灣會往哪裡走?而我憂心且好奇的是,10年、20年後,台灣能留下些什麼故事?